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说着,便从帐中锦盒里取出一枚玄冰戒指,交与九婴,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与玉西真多对话。她给了你玉牌,我也给你一个冰戒,梵宫你可随时出入,避免以后再出现见不到我的情况。此战若能就此化解,那真是千万人的福缘啊!” 九婴二人见诸事都已说明,便要告退,句极道:“真儿,你父王不知你私自离开,必定心急如焚。你在梵城留几日,我让军士护送你到北度口,从那里回清凉境。” 梅真儿心中大急,强作镇定道:“句伯伯不必担心,你让人给我父王捎个信就好了。这次出来,我还要和九婴去密迹岛上看望大胡子叔叔和火公长老,到时候由他们安排我回清凉境之事就可以了。” 句极看看九婴,道:“你好像已有甲胄合体,年纪轻轻,修为不浅,福缘更不浅!有你陪着真儿,我也放心。” 九婴拱手谢恩,句极又道:“你所说的北冥军动向一事,天宗虽说得不错,要看进一步的军探回报。但我想,还是小心为上,在多闻与桑河堡间建一个临时军寨,无论主战事在哪一边发生,都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虽然单挑战头几天两地的兵力都有削弱,但却不会酿成大的破城之灾。” 又嘱咐九婴道:“那枚玄冰军戒是特赐的神使冰戒,众军一看便知。你回一趟密迹,将真儿之事托付后,就立即赶往多闻。听你一说,我对边境的战事也有些担心。事有轻重缓急,和谈之事要从长计议,这边境战事却是燃眉之急。” 二人辞出梵宫,句极立马着人办理临时军寨,并知会清凉王真儿之事。玄武剑阁弟子早已将影风、读月接到小佛城,九婴在梵城诸事已了,向天宗和名成辞行。此时,桑河堡副守将之职已定为尹俭,公王怒不日便赶往多闻赴任。 九婴携梅真儿往金刚密迹赶去,半路上便以传音珠联系尹喜,询问安置影风、读月的情况。尹喜在传音珠那边叫道:“九哥,缨阁主让我谢谢你!因为有影风、读月二位美女妹妹,玄武剑铺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止一倍!” 九婴对梅真儿笑道:“看来尹喜在女孩面前还是顾及形像的,不再调他那酸文了!” 梅真儿嗔道:“我和蓝儿姐姐什么地方不如影风、读月了,尹喜哥哥在我们面前就满口胡言的?” 九婴笑道:“那怎会一样?蓝儿是野凌的女友,你又是我的。朋友,他哪敢动歪脑筋?” 第三十三章 凤鸣九天 一路上,梅真儿找尽藉口,走走停停,只想迟一些到密迹岛。九婴不愿伤真儿的心,日间御剑,晚间歇息。缨杰所赠的极品玄冰他还带在身上,便利用晚间时间,就地开始炼制一副新甲。梅真儿第一次见人亲手炼甲,闹着也要一副。 九婴怎会不允,当即量了梅真儿腰身各围,为她先造好一个甲样。她的修为较低,玄冰甲要轻薄些,为了保持韧度,剩下的材料要到密迹岛上再合炼。梅真儿每天便想些图样,要九婴炼些花饰在战甲上。九婴炼甲,从来都是以实用为主,有些不习惯清凉境的思维方式,但一路下来,炼甲的功夫却精纯了不少。 梵原大平原美丽的溪林景观,并没有使梅真儿的心情好起来。越接近金刚密迹,她的心思便越重,话也少多了。她直恨不得梵原再广阔上千倍百倍,挽着九婴的胳膊,永远这样飞个不停。 金刚密迹还是到了,飞到岛上,恰逢下午堂课时间。正值夏末,草木灵气旺盛,海上凉风习习,也不觉炎热。九婴带着叶儿御剑绕过堂课地点,以免打扰新弟子听讲,二人径直往火公的战神阁而去。还未落地,远远便看见火公与陆须、禺比在阁中煮茶围坐。 三人之中,梅真儿只记得送她仙带小鹿的大胡子叔叔,叫一声“陆叔叔”,便在他身边坐下。火公等人惊喜回头,九婴已收剑立在门外。 众人叙了些闲话,问了清凉王近年情况,梅真儿性格活泼,言语大方,火公等人都极为喜欢。 禺比一眼便看出九婴的血甲不见了,少不得扯到甲胃合体的事上,兴奋之余,也不顾众人,一把拖上九婴便向他的炼房而去。陆须和火公知他师徒二人性情,谈起炼器来没完没了,便向真儿问起北冥之行的细况。 梅真儿将近来所经之事简述一遍,担心道:“九哥的修真又有进境,甲胄也已合体。按理说,我该替他高兴,可是我却替他担心。他身上煞气太重,有时似乎控制不了自己。” 火公皱眉道:“他平时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却无法控制杀气。当是血神咒的原因,血神力既使他的修真进境快于常人,又使他体内隐患难以根除。更兼他自三年前与铁冰河一战后,心情一直抑郁,使得体内隐患加重。照此下去,不但对修真无益,恐怕性情都要大变…这样也好,问题都暴露出来了。” 梅真儿急道:“火伯伯,依你说,便要如何解救。”事关九婴的性情与性命,她焦急之情尽露无遗。 陆须刚才听了梅真儿叙述,又看她如此反应,瞧出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插口道:“真儿,你是不是喜欢九婴?” 梅真儿面带愁容,脸上娇红,抿着嘴,半天才挤出一个“嗯”。她在外从不讳言自己喜欢九婴,到了密迹岛上,觉得叶儿就在左近,有些难以启齿。 火公细问了她与九婴的感情,才知九婴对叶儿情缘难了,叹道:“儿女情长,想不到九婴抑郁至此!自叶儿死后,他的修真仍在急进,却又强压悲伤,心中郁结已久,肯定是有害无益了。这个劫若不帮他渡过,迟早要害了他。” 梅真儿奇道:“火伯伯,你说什么?叶儿姐姐已死?” 火公随即将前事相告,梅真儿心中且喜且悲,心道“叶儿姐姐居然并不在人世,那我与他也不一定有缘无份”,转念又想“叶儿姐姐已离去数年,九哥仍对她衷情如初,我又怎能替得了她?” 火公、陆须哪知这小女孩心中念头缠杂,只看她神情有些疲惫,便安排她住入尹喜与野凌空出的木屋。梅真儿连日行途劳顿,很快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九婴和禺比聊得兴起,忘了时辰,待回到战神阁,梅真儿早已去歇息,便到书阁中窝了一夜。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血神力融体之后,九婴在入睡后时常觉得气血无法平静,要时时以真气游走体内,以压制潜伏的杀意。而这种情况越来越难以控制,他运息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睡着。 次日拂晓,九婴醒来,感觉体内血气疾走,心神不宁,他知自己最近内息一直不稳,早就想向火公求询,推开木门,要向战神阁飞去。 门甫一推开,一股冰冷杀气自空中贯顶直下,九婴立时凝立不动。半空中传下的罡气极其沉重,即使在玉西真的王帐,他也未感受到如此压力。 九婴不敢抬头,眼睛的余光已经扫过四周,草丛里,灌木中,到处有殷红血迹,不禁大骇。他昨晚在书阁中睡了一夜,却完全不知门外已发生了这样的惨剧。虽在睡梦中,九婴的感知还是极其灵敏,在书阁附近毙杀数人而不让他察觉,凶手功力之高,必是匪夷所思。想到这里,他头皮一阵发麻。此时无形压力越来越重,九婴已确定头顶上方有人,双手不动,暗暗聚气,一面向书阁旁的空地缓步走去。 半空中传来一个阴冷冷的男子声音:“九婴,你抬头看看!” 九婴闻言仰头望去,只见一人黑衣裹体,袍角随风而荡,御剑悬在半空,一手提着个无知觉的女子。那女子长衫飘飘,手中还缠着半截丝带,正是梅真儿。 九婴又惊又怒,道:“你把她放下!”仍是书阁,仍是身边的女子,仍是被敌人控在手中,唯一变了的是,这次他只能孤力奋战。 黑衣人冷冷道:“我还道现今名扬天下的九婴是何等人物,谁知不过如此,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九婴斥道:“以柔弱女子相胁,阁下也不算什么好汉!”他知对手强横,举手间便能制梅真儿于死地,先使出激将法,让真儿脱离掌握。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冷哼一声,随手便将梅真儿向他抛下,道:“凭你这种角色,也需要我用到人质吗?” 九婴抢步接住梅真儿,见她双目紧闭,身体尚温,脉搏还有些跳动,放下一小半心来。 当即对那人喝问:“你是谁?你能潜入密迹岛,却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事已至此,他只能和敌人拖延时间,一来调息自己体内真气,二来想拖到火公等人发觉。 黑衣人见他抱着梅真儿,一面说话,一面继续向空地走去,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字?火公之流已经自身难保,你就先想想自己吧!”全身轻轻一紧,罩向九婴的无形罡气又加重几分。 九婴闻言大惊,他向空地移动,本意是为了将敌人引离书阁,但在空中的罡气压力之下,竟是步履艰难,每迈一步都必须运气相抗。以敌手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那人所说火公等人陷入困境的话,他已信了一半。 那黑衣人不再说话,双手环成球状,罡气凝成一抱。九婴头顶压力刚一去,便看到敌人手中罡气已化作硕大一只白色凤鸟,羽翼戟张,在空中盘旋几圈,清鸣一声扑下。那凤形展翼达三丈有余,还未扑到,劲风已贯满方圆十丈,身周长草向四面贴地伏倒,声势骇人。他将梅真儿放在地上,长啸一声,真气运转已久,双手作擎天之势,二丈来高的龙角甲士自体内昂然升起,一出手便是神武一怒的巨招。 对手的凤鸟来势磅礴,与龙角甲士撞上,凤鸣怒吼齐发,天地变色。九婴连催内劲,龙角甲士挺剑抵住白凤,那人冷哼一声,白凤推着龙角甲士一寸寸向九婴压来。九婴全力相持,几尽虚脱,而敌人显然留有余力。 九婴知道,敌人未尽全力,只是在考量自己的修为,力尽之时,便是以白凤罡气下杀手之时。斗大汗珠自他头顶流下,再相持一阵,凤鸟突然发力向前一顶,神武一怒已是强弩之末,惨啸一声,散为无形。 九婴只见一片凤鸟白光铺天盖地罩来,轰地一声,他衣裳尽碎,如中雷击,倒在地上。 他凭着合体血甲护体,内脏不伤,胸前肌肤却防护不住,鲜血迸出。身边的梅真儿突然嘤咛一声,似乎醒了过来,九婴闻声鼓舞,真气再度骤长,凝出一个血盾,盾上浮着他受击后流出的鲜血珠粒,红光四射,血珠渗入罡气中,罡盾血丝遍布。白凤只是盘旋,并不忙着出击,黑衣人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梅真儿睁开眼睛,看见周遭情景,大惊失声。九婴全神戒备,白凤盘旋数周,便向血盾啄一下,隐隐有金石之声。 凤鸟每啄一下,九婴便要大吼,调动全身真气与之相抗,挡得几下之后,他已精疲力竭。此次的对手与玉西真一样,实在太过强悍。梅真儿看九婴眼中充血,而凤鸟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进攻,知道无论如何也难逃此劫。她对黑衣人道:“我们本就逃不出你的手心,你停停手,让我和九哥说几句话吧。” 那黑衣人得意地笑道:“好,清凉境公主出口求我,就给个面子!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此生最爱看的,便是生死诀别。痛痛快快地杀了你们,那还有何趣味?”他的白凤罡气不散,在二人身周悬浮。 九婴见白凤不再进击,真气散去,跌坐在梅真儿怀中。梅真儿抚着他的额头,擦去血水汗珠,柔声道:“九哥,你可还记得在王帐城我对你说的话?”九婴无力地点点头,梅真儿又道:“但愿此刻便是永远。如今,我还是想说这一句。没有你在身边,我一生总是缺憾,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九婴道:“不,我不认命。真儿,今天我们一定还会熬过去,以后我们还在一起,绝不分开。”他于生死关头,终于承认了对真儿的感情。 梅真儿泪流满面,道:“九哥,你为何不早对我说这话,早说一天,我们都可以少一天的煎熬。但是,临死前能听到你这句话,我也甘心了!” 黑衣人笑道:“果然缠绵!话已说完,受死吧!”凤鸟冲上半空,鸣声大盛,向二人头顶疾冲而下。 九婴猛地将真儿推开,挣扎着站起身来,对天怒吼:“血龙涅磐!”四丈血红龙形扑出,龙身上牵丝带缕——他真气不继,罡气无法尽凝,是以龙形不纯。黑衣人赞一声“难得” ,手掌轻推,白凤血龙缠在一起。 血龙虽残,却不减凶狠,张口噬凤,白凤翼扑喙啄,轻灵异常。九婴刚才以血盾挡凤啄,都要全力全神防御,此时以血龙与凤鸟相攻,哪还能坚持,一条不成形的血龙渐渐地气散形消。体内再提不起一口真气,九婴长叹一声,心如死灰。 梅真儿站起身来,将头埋入九婴怀中,轻轻唤声“九哥”。九婴低头,与真儿相视惨然一笑,对黑衣人道:“动手吧!” 黑衣人双掌一翻,白凤化为罡球,单将九婴裹在当中,升于半空。九婴身处罡球之中,从八方球壁上传来吸力,体内血神真气被缓缓吸出。他已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凭摆布,正当他血气大失,就要晕眩过去时,罡球四壁又再将真气输回,如此反覆。一入一出,九婴便如刮骨洗髓一般难受。 开始时,他下意识地抱紧身子,如胎儿在母亲腹中的姿势一般。经过血气的几次出入,九婴连抱紧身子的力气都已没有,四肢无力地舒展开来。 梅真儿在地面上只看到九婴悬在半空,红色血气形成脉管,与罡气球壁相接。她不会御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婴痛苦挣扎。 九婴的眼里,四周一片漆黑,天空、地面、书阁、敌人、真儿,他想看到的东西全都已经消失。天宇间一片死寂,前方慢慢地现出一丝亮光,光中隐约传来声音,似是有人在说话,但说话的人离他太远,如在天际。 “是谁?我死了吗?”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喊道。 “你又是谁?。又是谁。是谁?”那声音如空谷传音,越来越近。 “我叫九婴。”那声音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若不是死了,怎会有这种感觉?九婴身上的痛楚已感觉不到,只觉得身体不断向那声音飘去。 “你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那声音缓慢而空远,带着慈祥之气。 九婴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老人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答道:“我因爱而来,因恨而去。”他想到母亲舍丽生育了他,因此是因爱而来,而此时死在敌人手中,正是因恨而去。 遥远的声音传来:“你因爱而生于世,因仇恨而离世,此生来去,空无一物!你在这世上,也不必再牵挂什么了?” 那声音如三月暖风,九婴神志迷糊,答道:“不!在这世上,让我挂念的人太多太多,真儿、楼甲师父、密迹的师长、尹喜、野凌、罗蓝儿。” 那声音问道:“若是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你会做些什么?” 九婴悲然道:“我还能重生吗?。若是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会对他们好。真儿喜欢我,我也喜欢真儿,可是我对她一直不好…” “楼甲师父养育我长大,我却没有好好孝敬过他。密迹的老师们,他们教我修真,可是这几年,我不求上进,一直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还有尹喜他们几个,我从来就没有好好关心过他们!” “我死得不甘心,我想把梵原和北冥变成和平净世,这个想法才刚刚开始。”他已无力说话,与这声音对谈时却不费一丝力气,心里想什么,便自然而然化作声音。 那声音喝斥道:“重生!你已经得到太多的重生机会!公王怒、铁冰河、北冥恶战、玉西真,无论是哪一次,都足以让你死去。可是你并没有珍惜机会,你现在的样子对不起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如雷贯耳,那声音对九婴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自己,九婴的神志在逐渐地清明,几年来发生的事在脑中闪过。 尹喜、野凌和罗蓝儿的笑脸,是那样的温暖人心,可是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师父楼甲的断臂、佝偻的身影,火公、禺比、陆须几位老师殷切的目光,这一切他只能辜负了!大漠烽烟、铁骑纵横,杀戮还在继续,可是他也只能抛下! 那是什么。是梅真儿的哀怨目光,他曾经那样残忍地将叶儿的死和自己的痛苦,无情地都压在这个女孩身上? 那声音似乎已来到九婴的耳边,喝道:“往事已矣!不必留恋!” 一股大力,将九婴向下拉去,如飘落的断羽,终归要埋入尘土。 他流泪了,无论面对多么强横的敌人,他都没流过泪,但是,心怀忏悔,永远离开那些无法放下的牵挂,九婴流下了眼泪。 “我一直想让天下充满爱,却不知如何去爱自己。” 第三十四章 多闻军塞 九婴终于落到了实地,胸口上一股暖流传入,他醒了过来。迎面是真儿急切的目光,火公、三位堂主站在她身边,周围还有一群密迹弟子。 九婴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梅真儿笑厣带泪,道:“你不知这世上还有个鬼界的吗?” 众人开怀大笑,将九婴带回战神阁。 九婴又再躺了一会儿,闻到火公沏茶的茶香,终于清醒过来。火公等人这才说起黑衣人的前因后果。梅真儿扶他坐起,眼中关爱无限,她也不明就里,和九婴一起听火公解说。 原来,自昨晚听梅真儿说起九婴无法控制杀气,火公心中的担忧终于变为现实。他深知,这个问题若不早早解决,必然会影响九婴的修真,甚至随时可能走火入魔,有性命之虞。 梅真儿安顿睡下之后,他和陆须商量至深夜,认为此事宜早不宜迟。九婴身上的隐患,根源在于血神力的强行融合,病引却在叶儿之死的打击。若是按一般的运功导引,可治愈其一,不能治愈其二。 二人邀禺比、房烛定下计来,选择从拂晓到清晨的这段时间——万物新生之时,正是修真者躯体毛孔隙最舒展之时,利于九婴的“重生”。他们先在九婴初醒,不及思考之时,造成密迹岛遭受劫难的假像,以梅真儿作为药引。 药引以纯为上,自然也不能让梅真儿知道内情。待九婴陷入迷局,全身真气调动,火公以超出他十倍的功力,将他的体能耗尽,并使他体内包含血神力的真气衰竭,进入半死的状态。 以罡球将九婴提上半空,便是开始对他的真气内息进行调和的关键时刻。九婴体内血气经火公丝缕拔出,运功化纯后再行输回他体内。同时,以通灵境的“听神传音”功法当头棒喝,点醒九婴。 九婴这才恍然大悟,对火公等人一拜到地,道:“谢谢师长再造之恩!” 火公拈须而笑,道:“最该谢的是真儿,若不是她告知我们你的情况,若不是有她这副最好的药引,我们也无从下手啊!” 九婴转对梅真儿一揖,道:“多谢真儿妹妹!” 梅真儿嗔道:“我可不当妹妹,你换个法儿谢我吧!” 九婴此时经历生死,性情一消往日抑郁之气,回复当年纯真性情,拱手道:“真儿若不嫌弃,九婴愿以身相许!” 梅真儿没料到短短几个时辰,九婴性情竟然大变,又喜又羞,骂一声“谁要你以身相许”,躲到陆须背后去了。 火公等人见他恢复开朗性情,知道“重生”成功,都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二三日,九婴都在战神阁中调养,有火公等人相助,他的体力和真气很快便恢复如初,并且更加精纯。 至此,对九婴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修真瓶颈——角龙龙元的真正合体以及此次纯化血神力的再造,都是在火公的帮助下,于战神阁中完成。 在叶儿的墓地前,梅真儿和九婴坐了一整天,他们祭扫了叶儿的坟地,陪叶儿说了一天的话。“叶儿,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一有时间,我会和真儿一起来看你的!”叶儿永远在九婴的回忆中,但不会再是他心头的阴霾。 梅真儿和九婴到达密迹岛的第三天早晨,又登上了前往梵原边境的旅程。九婴恋恋不舍地离开密迹岛,他首先决定去多闻军塞,由于对北冥这次屯兵边境的疑虑,九婴一直不敢肯定这次冥军进犯的主攻方向。 梅真儿自然是不肯回清凉境的,只托火公捎信到清凉殿,以实情相告。在密迹的后面两天,九婴又找了些蔷薇花叶和仙带小鹿的茸角,趁着赶路的间隙,为自己和梅真儿造好了两副新甲。他的甲还是殷红如血,而梅真儿那副炼入的蔷薇花叶较少,呈若隐若现的水红。 他有时连续赶路,在休息时也很少睡,只顾赶制新甲。梅真儿心疼道:“我没有好甲,尽可以到剑铺里去买,你不要这样辛苦!” 九婴答道:“剑铺里的甲穿在你身上,我不放心。还是要自己做得才好。” 这次同行又不同于往次,九婴不再掩盖心中对真儿的爱意,二人情意绵绵,数天的行程一晃而过,很快就到过了多闻军塞。 在数百年前,多闻还是清凉境到大陆的唯一港口,往来商旅盛极一时,这里不但是三地商货的集散、交易中心,也是各界信息交流的场所,“多闻”之名便是由此而来。自二百年前冥梵战争开始,梵原另辟了北度口作为商港,北冥则建造了黑皮圈商港,多闻才成为纯粹的军塞。 虽然到了多闻,九婴最想见到的是野凌,四处乱找总不是办法,于是首先到了公王怒的营地。在城里行走时,他和梅真儿发现全城都笼罩在备战的气氛之中,仅有的几家商铺也都关门歇业。 公王怒对二人的来访并不意外,显然已得到了梵城方面的消息。双方寒暄几句,就席坐下。公王怒笑道:“九婴这次来,身份可大不相同了,二十几岁便当上神使,这在梵原可是史无前例的。” 九婴应道:“只不过是虚职而已,保卫梵原靠得还是会领兵打仗的神使,九婴不过一介勇夫。” 公王怒笑道“过谦”,又说道:“正好,一会儿你的三个密迹同门都要到这儿来。”话音未落,门外已走进三人。 “九婴,真儿!”野凌和罗蓝儿没想到九婴来得这么快,都是喜出望外。公王孙站在一边,只是对九婴笑笑,打个招呼。 众人坐下,九婴心系多闻塞前的冥军情况,马上进入正题。野凌和罗蓝儿随军巡城,对情况最为了解,野凌兴奋道:“这次北冥军似乎是要大举进攻多闻了,前面的军营据判断有五千人左右。我可是来对地方了,应该可以大干一场。” 罗蓝儿白他一眼,道:“就你这么兴奋!城里的守军只有八百人,加上随军抗冥的修真者,不过千余人之数。” 公王怒对罗蓝儿摆手道:“不必担心。在平原军阵对仗,每个梵军都可以一敌二三,我军固守城池,对方没有十倍之众,也不是那么容易破城的。再者,这些屯军可能只是疑兵,桑河那边战事一发,他们就会驰援桑河的。” 九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公王神使可做了些准备?” 公王怒道:“野凌他们这样日夜轮值巡城的有二百来人,剩下的人,包括犬子在内,都在紧急加固城防。九婴若是不放心,到城上走走如何?” 梅真儿拍手道:“好啊!”她在营中坐得气闷,众人说来说去都是些行军打仗的事,早就想出去走走。 众人来到城头,从城墙向塞前戈壁看去,远远已能看到北冥的土石军寨,九婴没料到冥军已如此迫近,心头紧了一下。 他向公王怒问道:“我在北冥时,见冥寨中都有箭手的垛口,冥军对弓矢极为重视。在梵军中,为何不使用弩箭?” 九婴的神使身份是梵帝亲赐,极为特殊,公王怒不好不答,道:“如今北冥弓弩都以铁胎制成,弓弦则使用兽筋。正因为弓弦的取材大违梵原的修真宗旨,是以梵军一直未采用。 就之前的战事而言,我军的罡气波射程较北冥的硬弓远些,却不及硬弩。但硬弩的上箭不及硬弓快,挟带也较不方便,因此北冥骑兵配得都是硬弓。罡气波与硬弓的对抗已持续二百年,在这点上我军并没有吃过亏。“ 这问题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公王怒的脸上多少带着些不屑,九婴只当没有看见,他必须尽快地熟悉战场知识。 他又问道:“对面屯驻的冥军,人数有多少?首将是谁?” 公王怒道:“领军的是北冥大魔将维绝,按大魔将的统兵制度,营中应是五千人。” 九婴皱起眉头,道:“应是五千?若判断错误,岂不是会影响整个战局?前方的军探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吗?” 他这话隐隐有指责公王怒的意思,公王怒心中不爽,嘴上答道:“在这样两军对垒的时候,军探发挥不了多大用处的。”言下之意,是不必为了十拿九稳的判断而派出军探冒险。 巨岭以北的地势平坦之极,是以军探无法隐蔽,不能太过接近敌营。 九婴心中始终还是不放心,他到多闻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搞清多闻的冥军情况,自见公王怒以来,并没有一句有价值的信息。想到这里,他环顾众人道:“我去冥营里转转。” 公王怒大惊道:“闯营可不是闹着玩的!”野凌等人也是相顾骇然。 九婴不理公王怒,转对梅真儿和野凌等人道:“野凌,为我擂鼓助威,我去去就来。人多了不方便,就我一个人去看看好了。”野凌等人随即醒悟,擂鼓是要扰乱冥人视听。见九婴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有备而往,野凌也就不再劝阻。 公王怒道:“你在营边看看便罢了,千万小心!” 九婴答应一声,御剑向城脚落去。军塞的城墙高逾十余丈,他御剑的升空高度最多十丈,但往下落是没问题的。 他离开城墙数十丈,耳听得城头上鼓点已起,心中暗笑:野凌从未干过这事,鼓点敲得一点节奏都没有。 他曾出入维绝与胥将的大魔将军营,对主营与副营的布局都了如指掌。北冥人在平时驻扎与对阵时的营盘布局并无太大区别,九婴在向冥营靠近时,心中已盘算好了探营的路线。 这次探营,并不像野凌他们想像的那样浅尝则止,他准备大致估算出营中宿帐的数目,借此判断确切的冥军人数。 北冥人的军寨围墙并不高,仅能挡住一只成年冰兽,骑兵在兽背上伏下身子,便能借围墙抵挡罡气波。更多没有围墙的地方,是直接以冰兽或辎重作为防御的。 九婴俯身贴地疾飞,数百丈的距离很快便飞过,直至他看得到北冥军士的盔甲,围墙边才有几个守岗冥军鼓噪起来。 九婴心中奇怪,战时的军岗本应更严,而维绝军营的戒备与在腹地时并无二致,难道他们断定多闻的梵军只守不攻吗?或是维绝带兵实在是不入流? 大多数的守岗冥军都被城上的鼓乐吸引,九婴没有遇到太大的拦阻,便将前营的营帐数看得清清楚楚,折算成冥军人数大概在一千三四百人左右。这已经令他有些吃惊了,北冥军营的布局一般是主营占三分之一强,前、左、右三个副营基本持平,后营是屯放粮草、辎重的地方,人数要少些。按这样的计算,光四个副营就在五千人左右了。 “也许,这次冥军比较注意前营的防御吧?”九婴只能这样想,为了尽量准确,他又向右营飞去。 前营的冥兵已有数十人发现了九婴,但他只在营中穿梭,北冥人忌于伤到已方军士,不敢用硬弓射,只能抽刀挺矛,大声叫喊。冰兽在狭地中驰骋不便,北冥人哪赶得上飞剑的速度,九婴很轻松地便飞到右营。 右营的军士早看到九婴远远而来,只来得及射出十几枝风刺箭,九婴又已穿入营中。他在右营没怎么逗留,因为规模和布局与前营几乎一模一样,印证了他先前顾虑。城头上梵军见他连过两营,都齐声喝起彩来。 冥营的军士此时大多都出帐了,九婴也不停留,向后营飞去,后营是辎重仓库和冰兽栏圈,众兵不敢离岗,守营千魔使大声喝令,约束军士看好各处栏仓。九婴粗估一下,后营人数不到千人,再往主营而去。 军队的反应毕竟比九婴想像中的要快,他临时取消了再探左营的计划,此时四个副营的人数他都已心中有数,当在五千之数。 飞近主营,围墙边上北冥军的长矛早就竖了起来,这种矛阵应是专为防御修真者冲锋用的,长达四丈,北冥军骑在兽背上举起,超过五丈。以一般修真者的御剑高度,颇有威胁,更重要的是,有经验的冥军会判断御剑梵军中的真气不继者,以矛阵布在下方,使他们在落下时受伤。 九婴飞到七丈的高度,矛阵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是,地面上的强弓硬弩便发挥了作用,纷纷向他射来。借助坚韧铁胎与玄冰兽脊筋制成的弓弩,北冥箭手所射出的每一枝风刺箭,都相当于一个梵原御剑境修真者发出的罡气。九婴在空中以躲闪为主,不时接住一两只风刺箭,向下方回掷。 这样一来,九婴的速度慢了下来,下方的矛阵为躲避他回掷的风刺箭,也有些散乱。刚才他绕回后营,在城头众人和梵军的视野中暂时消失,由于担心,野凌擂鼓的大槌都停住不打了。此刻见敌营中一片骚乱,九婴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城上梵军齐声助威“九婴~~九婴~~”,气氛激昂。野凌力贯双臂,向战鼓一下下敲去,梅真儿和罗蓝儿手扶城墙,极目注视九婴在箭雨中穿梭的身影。 北冥主营的规模与腹地大魔将的主营相差无几,其内驻扎的北冥军大致在三千多人。九婴一面躲避飞矢,一面已观察清楚,他手上攒了十余枝风刺箭,返身回飞,一路向营外飞去,随手将箭向下方冥军乱掷。 冥军主营中突然一阵山呼,九婴此时已飞出主营范围,回头看去,只见围墙边的冥兵已追出数十骑,后面还未追出的冥军向两旁散开。他心知维绝已经出帐,在敌营中自己绝讨不了什么便宜。下方已无矛阵,九婴降下高度,节省一些真气,向多闻城墙直飞。 前营的北冥军调出三四百人,由一个千魔使带领,在前方布下小型军阵,那千魔使御剑拦在半空,阵前百余枝长矛斜斜举起,随九婴的御剑高度调整。 “受死!”九婴直接升空至五丈,刚好避开矛阵,大吼一声,几乎是踏着矛尖,由下至上向那千魔使发出神武一怒。那千魔使因怕敌人御剑越过军阵,是以升至八丈的距离等待,却不料九婴选择了一个矛阵与他之间的高度,自他脚底攻来。 下方都是已方的士兵,那千魔使不愿向下发招,但对方的罡气元神已露出一个头来,赫然是一个长着龙角的凶猛武士。 如神武一怒和魔煞天这样的巨招,神武境左右的修真者都是无法轻松应对。此时那千魔使只能选择避开十丈,或是硬拚。听主营那方的动静,大魔将维绝似乎已经出营,在上司魔将面前将敌人放走,显然是不明智的。他也大吼一声,魔煞天的功法使出。 千魔使的魔煞天与九婴的神武一怒相比,长处在蓄势已久,短处在慢了一小步,两者相匀,应当是势均力敌。而且只要阻上一阻,维绝自后赶上,两面夹击,无论死活,必能将九婴留在北冥营中。 第三十五章 千里狂奔 九婴洞察前后形势,并不想与千魔使硬拚。神武一怒从一发出便只是虚招,一现即消,他脚下一拨黑剑,向左横移十丈,躲过魔煞天的笼罩范围,继续向前飞去。 虚晃一招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在过去的战斗中屡用不爽。只是这招随着他修为提升而越用越纯,从原先的以大罡球为虚招,到如今以小半个神武一怒为虚招,境界不能同日而语。 那千魔使眼前一花,敌人已经离开了罡气元神笼罩的范围,他的魔煞天已经使老,收之不住,叫一声苦,两丈高的罡气元神带着熊熊炽焰,恶狠狠向下方矛阵扑去。众冥军齐声惊呼,弃矛逃散,但矛阵排得紧密,一时哪里逃得开?鬼哭狼嚎中一声巨响,魔煞天无情地向人丛中打下。 十丈见方的地面,溅起数十股血雨,数十名冥兵连人带兽非死即伤,小型军阵立时大乱。维绝主营的追兵被小型军阵拦住,人兽相踏,混乱之极,千魔长节制不住,前营一片歪矛倒旌。 维绝本从营内策骑而出,被乱军一阻,前头数百枝长矛乱晃,眼看追不上九婴。他反应极快,立马从左右亲随军士手上抢过两张硬弓一枝短矛,跃离兽背,御剑而起,升上半空。 眼瞅九婴已飞到五十丈外。 维绝双臂运劲,将两张铁胎弓并在一起,拉成满月,大吼一声“魔煞风刺”,以短矛为箭,瞧准九婴背心射去。兽牙矛尖上发出“兹兹”之声,如烙炼般通红,带着蓝白色箭芒,破空而至。 九婴在北冥就见识过维绝的功力,不敢小视,听得弦响,停下飞剑,回手连拍出五六个护盾,魔煞风刺来得极快,护盾被接连洞穿,连盾形都不及消散,但速度同时一缓。 在矛到之前,九婴又向城墙飞了数丈,五十余丈的距离加上护盾隔阻,那短矛的“兹兹”声稍弱,他扭身抬手,扑地一声接住维绝的魔煞风刺,短矛在他手上兀自向前一冲。九婴手掌被擦得生疼,暗叫一声“好强的劲道”。 凝盾、转身、接矛,几个动作干净利落地一气呵成,城头上梵军又齐喝一声彩。维绝见九婴已飞至冥营与多闻城墙的中间,再也追赶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向自己,倒飞着向多闻城退去。 九婴见他不再追击,纵声长笑,扬手将手中接住的兽牙短矛掷入脚下石地中。箭头没入硬石,露在外面的矛柄嗡嗡乱颤。 城门门栓早已卸下,众梵军将九婴迎入。 野凌等人将九婴拥入城内,公王怒翘指赞道:“好胆气!” 九婴一笑,牵过梅真儿的手,轻轻一握,以示不必担心,梅真儿回以一笑会意。九婴转对野凌道:“后来你的鼓怎么也不敲了?” 野凌道:“两眼只盯着你在矛尖上乱窜,大气都出不了了,哪还记得击鼓?”众人大笑。 罗蓝儿羡慕道:“九婴,你这几个月在修真上又进步了!我看,我是要用鞭子抽着野凌修行才好。” 身边众军和城下修真者见九婴在阵前豪气干云,谈笑风生,无不心折。 远处冥营中骚乱已息,旌旗移动,显是在调兵布防,经九婴这一番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维绝开始整肃营防了。 九婴这次深入冥营得到的结论是,多闻军塞前的冥军有八千多人,他怕在众军面前提起会影响士气,直至与野凌等人进入公王怒营中才谈起这事。 公王怒抢先道:“不必担心。维绝的军队你也领教过了,兵在精而不在多,而精兵是靠将领带出来的。凭塞前的这股冥军,还不足以击破多闻城防。况且,经你这次探营,我军武威大振,冥军士气受挫,一时必不敢攻击。”他又转对野凌、公王孙等人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信心?” 野凌慷慨激昂道:“无论来多少北冥人,管教他们倒在多闻城墙之下!”刚刚亲眼目睹了九婴探营,他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公王孙也握拳道:“维绝鼠辈,定叫他在多闻城下刹羽而归!” 只有罗蓝儿没有吭声。 九婴见众人士气高昂,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对军阵之事毕竟是外行,起身向众人告辞,道:“既然公王神使和大家都有信心,那是最好不过,我这就赶去桑河堡看看。你们切不可轻敌,一定多加小心!” 公王怒道:“好!我们这就去继续加固城防。” 九婴携梅真儿出了营地,罗蓝儿从身后追了上来,叫住他,道:“九婴,此去桑河堡务必看清情势。也许我是第一次上战场,心中总有些不安。若桑河堡那边压力不是很重,设法增援些军队过来!” 九婴点点头道:“嗯,蓝儿放心。我心中有数,刚才不提增援之事,只是不好破坏他们的气氛。这事我会兼程去办,你和野凌互相照顾,都小心些!” 罗蓝儿点头笑笑,便回身追野凌去了。 二人出了多闻,御剑而行,梅真儿从背后抱着九婴胳膊,突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九哥,你真的变了,比先前更让真儿喜欢!但是,以后不许你这样冒险。” 九婴心中一荡,笑道:“我既使是变得更加讨厌,也不让你离开我了。”与回密迹岛前相比,他已判若两人,对心中情感再无丝毫压抑。 梅真儿心中泛甜,将头埋在九婴背后,又搂得紧了些,柔声问道:“我们现在直接去桑河堡吗?” “不,沿途先去看看临时军寨的情况。”九婴心头带着一点担忧,虽然公王怒信誓旦旦能守住多闻,但事关梵原安危,他不能不小心一点——若梵帝如约建好临时军寨,发生突发情况时会从容一些。 九婴与梅真儿顺巨岭而驰,第二天黄昏,前方出现了一个梵军的简易营地,没有围墙与栅栏,但军帐间布局严谨,岗哨规整。看军帐的规模,有五千人左右。中军一面大旗随风飘舞,斗大一个“尹”字。 “还好,看来是尹俭神使在这儿建寨!有这五千人,一旦有事,多闻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九婴庆幸道。前方岗哨已示意二人停下盘查,他与梅真儿下了飞剑。 九婴亮了一下玄冰军戒,梵军哨军惊讶地看看他和梅真儿,飞跑着进营通报。依着前次在去往北冥的商船上,缘儿告诉他的清凉境风俗,他已将戒指带在中指上。虽然没有正式地向梅真儿表露爱意,但他已从形式上承认了对梅真儿的爱。 从中军帐中走出一个肥胖的神使,远远便喊道:“戴着玄冰军戒的,难不成就是我儿子的好朋友九婴?” 九婴一怔,看那胖神使眉眼间有些与尹喜相似。早听说了尹喜之父尹俭调任桑河堡副守将的事,但绝没料到会在临时军寨遇上他,赶忙拱手行礼,道:“正是九婴。尹叔叔怎么到这儿来了?” 尹俭上前,拉住九婴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英姿飒爽,一表人才,比我那笨儿子强多了!”又看着梅真儿问道:“这位。莫不是真儿公主?”他赴桑河前到玄武剑阁看过尹喜,从他口中知道了九婴近况。 真儿行礼道:“尹叔叔,叫我真儿就好了。” 尹俭见她乖巧,笑容满面,将九婴二人让入中军,却似是看不够二人,看了又看,最后叹一声道:“九婴啊九婴,你和尹喜同时苦行,同入密迹。你看你现在,锦绣前程,如斯香侣!我那笨儿子,到现在还只是御剑境,而且连女孩都不能带个给我看看。你和野凌都是双入双出,就他。唉!” 九婴见他爱子如此,和方笛果然是天生一对,心中好笑,口中安慰道:“尹叔叔,且不说尹喜到达御剑境,已是密迹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没有遇上他爱的女子,那是缘份未到,他现在才二十多岁啊!再说,他的炼器受禺老师真传,真正才是独享青睐,梵原正是多事之秋,你何愁他没有前途?” 尹俭笑道:“我那儿子天天只知和我们呕气,要是有你这么会哄人,我和方笛还不笑歪了嘴啊?” 又再叹声气道:“牢骚归牢骚,我这几日是烦得不行!好不容易争得桑河堡副守将的空缺,却又派我来建这个什么临时军寨,眼看桑河堡前冥军云集,我却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来扛石背木。英雄无用武之地,这还不得把我活活憋死啊!”靠近巨岭的很多地方常年云层密布,确实是个不见天日之处。 这一下转入正题,九婴面带忧色道:“尹叔叔你未必就能闲在这里。”接着将多闻的局势相告。 尹俭越听越是兴奋,一改先前长吁短叹,正色道:“公王怒这家伙不知在想些什么?冥军数倍于我,岂是儿戏?事不宜迟,传音珠在巨岭附近不能使用,我也不能擅自调兵离寨。 就不多留你了,你速赶去和继元商议。“ 九婴见尹俭与公王怒的反应截然不同,心中大惑,知事有蹊巧,八成是公王怒久未上前线,太过轻敌了。他立即起身,对梅真儿道:“我估计我还要回来,军情紧急,我一个人飞得快些。你先留在尹叔叔这里,若两天内我没回来,你直接到桑河堡找我。” 梅真儿虽然心中不舍,但也知情势急迫,也不再多说。 九婴告别尹俭,向桑河堡疾驰。此次他已预感到多闻的危险,在途中更不停留,只在真气不继时换了几口气,不日赶到桑河堡。 向守军亮出军戒,军士刚说一声“继神使在城头。”九婴径直拾阶而上,赶到城头见继元。 还未上城头,他已听见堡前喊杀声震天,心道:“难道北冥军此次动作如此之大?不知桑河是否也要增援?” 继元身材高大,双手支着一柄粗大铜槌,对着北方冥营默然而立,长发不束,随北风乱舞,气度威猛。 “果然不愧是梵原名将,堡前已在交锋,他却泰然自若。”九婴奇道。 来到继元身旁,拱手道:“继神使,在下九婴,刚从多闻赶来。”往墙外一看,这才恍然。对面敌营前冥军正频繁调动方阵,数千匹冰兽来回奔驰,卷起漫天尘土,杀声震天,尚未发动进攻。 继元并不是泰然自若,而是在沉思之中,听到九婴说话,回头一瞟他手上军戒,带着几分不屑道:“想不到前番在这里相见,你刚从北冥回来!再来时已是一名神使了。” 随即手指前方敌营,浓眉紧锁,道:“敌人如此虚张声势,已折腾了足足三天,就是未发动过一次真正的攻击,搞不懂毕亥今次玩得什么花样?” 继元与他所见过的梵军将领不同,没有一句寒暄,说话都直接切题。九婴看了看,问道:“敌人军力如何?” 继元道:“看它声势,感觉有数万之众。冥军前营后尘土终日不断,看不清其它营寨的情况。前营中约有五千军士,照此计算,全军应有三万余人。但依北冥人的一贯作风,他们早应开始进攻。我派出十余名军探,都没能潜过前营。”实际上,那些军探不担未潜过前营,也未能回到堡内。 九婴问道:“继神使,敌人有三万多人,以桑河堡的军力,可以支持得住吗?” 他的问话乍一听,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继元顿时有些不快,傲然道:“堡中驻军万人,我又经营城防数十年。只要继某在,北冥人绝不可能突过巨岭。” 九婴不理他的体会,又问道:“若是以多闻的城防,您带八百人可敌得住八千冥军?” 继元听出他话中有话,想了一下才道:“若是再有五百援军修真者,我可以守过七天。” 九婴闻言大惊,道:“现在多闻正是这种局势!” 继元之惊诧更甚于九婴,急问:“什么?多闻的城防远比不上桑河,敌人数倍于我,那还不危在旦夕?公王怒的军报中一直说得是三千人,庸将误国,庸将误国啊!你这消息可是确切?” “消息是绝不会有错的,我前日。”九婴尽述探营之事,悔道:“我没有临阵经验,不知多闻情势危急至此!仅凭公王怒一面之辞,白白误了这几日时间!” 继元一拍城墙,打得土石迸飞,咬牙道:“你做得并没错,即使是发现多闻军情。我军从这里赶过去也要四天,幸好现在有尹俭驻扎在桑河与多闻之间,你速带我虎符,调尹俭全军驰援多闻!我在桑河是走不开了。” 九婴接过虎符,道一声“走了”,飞下城头。继元在身后叫一声“慢着”,九婴抬头道:“继神使还有何吩咐?” 继元目视九婴道:“你有虎符在手,便是多闻的最高首领,有生杀大权。若公王怒调度军队不当,你尽可便宜行事!” 九婴应了一声,御剑向来路飞去。继元眼望他背影,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个后起之秀!多闻的战事,只有指望尹俭和他了。”二人接触不过盏茶功夫,继元观感已变。 多闻与桑河堡相隔千里,以梵军驰援的御剑速度,也要四天,而九婴连水都没喝一口,掉头就走——继元不知的是,九婴在来路上只用了两天。在刚接到梵帝的旨意时,继元心中还有些看不起这梵原新贵,认为九婴不过是个附庸权贵的得宠之徒,此次见他为军情不辞辛劳,心中成见完全逆转。 九婴一面赶路,一面回想此次边境战事,越想越不明白冥军的意图。假设桑河堡前的冥军确有三万余人,逼近多闻的冥军有八千人。无论哪一边,都不足以马上破城。 桑河堡冥人是攻不破的。多闻就算守不到一周,也应当能支撑五六天,在这期间,完全来得及从尹俭处或从梵原腹地求援。 冥军为什么不集中兵力攻击其中一方呢? 他的军阵经验有限,但认为四海之理都是相通的,判断错误首先在于依据错误。猜不透北冥军的意图,那是一定因为自己在某一个环节上没掌握确切情报。 现在,九婴心中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多闻军塞公王怒的指挥能力。 治军在于将,从维绝和胥将可以看出,从尹俭和公王怒也可以看出。这其中的战力区别不是一筹两筹。公王怒骄傲轻敌,不知能不能坚持到尹俭的援军到达。 当他到达尹俭寨中,梅真儿和尹俭还以为他是半路折回,惊问:“桑河堡出事了?”九婴赶得喘不过气来,将调兵虎符出示尹俭,道:“全军。火速。驰援多闻!” 尹俭马上尽调手下精锐,包括二十几个百士长、三百神修士,这些精锐梵军的御剑境修为较高,随九婴先行。他自己率三千神修士随即动身,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是使用长兵器的神武士,速度较慢,作为后军。 梅真儿这次再不肯跟在尹俭的中军,也随九婴率前军精锐飞向多闻。 第三十六章 多闻城破 梅真儿担心地对九婴道:“不知公王怒能不能守住多闻?” 九婴道:“我们离开多闻不到四天,就算是前脚刚走,冥军就发起攻击,公王怒再不济,守不到一周也应该守得到今天。但是万一没守住,。我也要夺回来!”他是最早接触到北冥军情的人,心里已附上一份对此战的责任感。如果多闻失守,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日头偏西,三百精兵列队疾驰,在离多闻军塞五六十里时,路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逃亡修真者,大都是老弱妇孺,众军一边行进,一边开始担心起来。九婴拦住一个老修真者问道:“老人家,多闻怎么了?” 那老人在前几日也曾远远见过九婴,抬头一看,痛哭流涕道:“北冥军中午发动了攻击,现在已经要攻破城门了!北冥人太多了,太多了!我的家人都死了!九婴大人,你一定要把多闻夺回来啊!” 梅真儿惊道:“还是来迟了,这公王怒怎么这么不经打?” 九婴对老者道:“老人家,你放心吧!有九婴在,就有多闻在!”他眼中充满血丝,转对梅真儿道:“我无论如何也要夺回多闻!前面就是战场,而且敌众我寡。真儿,听话!你往回走,等尹叔叔的中军。” 梅真儿道:“不,要死,我们死在一起!”自离开密迹,她才真正享受到两情相悦的快乐,此时绝不肯舍九婴而去。 九婴向后方看去,道:“尹叔叔已经来了!”。 梅真儿回头一看,颈后蓦地一麻,晕了过去。九婴用罡气轻轻击昏梅真儿,将她交给两个神修士,嘱咐道:“你在这儿守着真儿公主,直到尹神使赶到!”两个神修士听令将真儿扶到路边。 九婴回头看一眼真儿,心道:“真儿,对不起。我是不得以才这样做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若我战死,希望你能忘了我!” 他转对三百神修士喊道:“大家听着,多闻可能已经城破!北冥的冰兽骑兵正在践踏我们的兄弟姐妹!你们都是梵军中的精英,不要让北冥人以为我们是好欺付的!列战斗队形,随我死战!” 三百余人齐声高喊“死战~~死战!”,全都斗志昂扬。这些人跟随尹俭已久,身经百战,都是敢死之士,目睹身边成千的逃亡者,心中都生出与冥人死战之心。 逃亡者不断从身边涌过,越来越多。九婴率军很快到达了多闻军塞,只见南城门仍有平民逃出,心知北冥人还未占领全城,精神一振,呼道:“北冥人还未占领全城,兄弟们,我们往北城门杀!” 冲进城内,面前的惨景还是让九婴呆了一呆。剩下的梵军都被围在北城头上,城门已破,北冥军骑突入城中街道,千百匹冰兽发出嘶吼。坚实的街石上,到处是带血的冰兽蹄印。 没来得及逃出多闻的数千平民,此时都陷在屠场之中,多闻已成为哭儿唤母、血光四现的人间地狱。 三百人的先锋队血脉贲张,九婴喊一声“杀”,便向北城头冲去,只有联合了残余的多闻守军,才有希望坚持到尹俭的中军到来。而且,他最想看到的是,城头是否有野凌和罗蓝儿的身影? 他下剑步行,持剑冲入迎面而来的一队北冥骑兵,短兵相接,霎时砍倒六七人,抢上一匹冰兽,在队伍最前方开路。到处杀掠的一般都是北冥散骑,并没有碰到什么大的阻碍。 身后的神修士有的杀红了眼,离开了队列,九婴一边冲杀,一边约束队伍,不停地喊:“杀上城头!” 三百余人跟着他齐喊,情况便好多了,不再出现散出队伍的情况。 越杀近北门,前方的冥军就越来越密集,到能看见北城头上的梵军衣饰时,前方人头攒动,已难寸进——北城门挤满了北冥骑兵! 梵原对北冥一直是以守为主,多闻的城门虽高峻,但却窄狭,也正因为这样,拖延了北冥人进城的时间。挤在城门附近的冥人骑兵约有四千多人,其中一千多集中在城内,正通过城阶向城头的残余梵军冲杀,未登上城阶的冥军接蹬摩肩,长兵刃都只能竖起。 城头上的梵军还剩下四五百人,正拼死往城下劈杀,不断有人从城楼阶梯上跌下。但北冥人悍勇异常,前仆后继。 城门附近的冥军见梵原人就杀,完全是屠城的姿态,此时对敌人手软,便是数千条梵原人命丧敌手。九婴冲到城门附近,杀气腾腾地祭起罡气元神,大喝:“挡~我~者~死”。 这声大喝融入了真气,虽比不上维绝专练的音攻,但在千军万兽中却听得一清二楚。九婴曾在几日前闯探冥营,而后又全身而退,北冥骑兵中倒有一半认得九婴,大骇之下,只苦无处可躲。 神武一怒在乱军丛中硬生生切开一条血路,这一下强攻,便让九婴身上溅满了鲜血。三百先锋队紧随九婴,踩着北冥军的残肢碎肉,向前冲去,同时向血路两边的敌人攻击。城头上的多了残军注意到了城下的动静,知道援兵已到,士气大振。 此时,挤入城门的冥军中,也有一两名千魔使,但到处都是已方士兵,他们不敢使用魔煞天这类准确度不高的功法。在受到九婴狂击时,只有抵挡。 九婴真气急转,被杀气和血气激起战意,体内罡元运转不息,一路以弧月斩开路,十余道弧月罡气绕身环飞,就如绞肉的器械,无人能当其锋。挤在城门的北冥骑兵,大部分看不见远处的情况,以为梵军来了增援的大部队。听着自己人的惨嚎,适才破城的兴奋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慌。 城下一个千魔使见势头不对,跃离兽背,升到三四丈高度,一边喝令直面梵原冲锋队的北冥士兵组织阵型,一边向九婴飞去。 在他前方,人丛中如同翻开一道血浪,大大小小的弧月斩此起彼落,随着九婴不断向城头靠拢。他心中也是大骇:“从军百余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狂杀!” 由于这个千魔使的调度,北冥骑兵虽然暂时还不能阻止九婴的推进,但却对他身后的三百人起到巨大的威胁。梵原冲锋队的阵亡人数从这一刻开始,不断上升。 九婴冲得太快,回头发现自己与队伍被隔开,翻身再斩倒几个骑兵,与二百多冲锋队接上。 北冥千魔使,已飞临冲锋队的面前。 千魔使这时才看到这一条血肉残肢铺就的——名符其实的“血路”,当机立断,不再顾及伤到已方士兵,双手作擎天势,沉吟一声“魔煞天”,狰狞的罡气元神出现在梵原冲锋队的正前方。 二百多神修士和剩下的十余名百士长都没有御剑,一是因为连日疾驰消耗了大量体力,无法轻松对付敌人骑兵的长矛阵,二是兵刃在手,攻击力可大幅上升。九婴为了将他们带上城头,也没有御剑。他的眼睛已杀红,完全未注意到前方半空中的魔煞天。 离他最近的一名百士长首先发现了魔煞天,对九婴叫道:“小心前方。”这一分神,那百士长被身边的敌人刺中腰间,身子一软,护体罡气消散,再被四五条长矛刺体而过,气绝身亡。 九婴慢了一步,眼看着那百士长倒下,抬头看看半空中已快成形的魔煞天,怒吼一声,身体急转,双手抡黑剑横扫,四周冥军纷纷倒下,飙出一排齐齐血雾。他如陀螺般横斩两圈,大喝一声“血龙涅磐!”。 如神武一怒这样需要蓄集罡气的巨招,并不一定要在静止状态下完成蓄集过程——这是在梵城天宗邸中与名成过招时悟出的。借助环斩的威势和敌人的鲜血,血龙在他四周盘绕成形,向半空升腾击去。血龙成形之时,又在敌群中激起一阵血浪。 魔煞天蓄势已久,早已扑下。血龙甫一升空,便迎头撞上。 一声爆响,魔煞天被击破,那千魔使元神受创,立时自半空中落下。九婴黑剑向地面斩下,血龙威势不减,顺剑势扑入敌群,直砸出丈余深坑。血肉冲天而起,几达十丈。 坑边数十名冥军被自方冰兽一挤,歪倒坑中,身周军骑纷纷踩踏而上,变为肉泥。 挤在城门口的冥军没了首领,斗志全失,这边梵原二百军士只顾随着九婴,如狼似虎地疯杀狂砍。 城头上剩下的四百梵军见九婴越来越近,齐呼“九婴~~神武”,城下二百梵军也同时呐喊,此时在这六百多人的心中,似乎只要嘶喊着这四个字,便如神附身,一定能把北冥人挡于城下。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二百军士终于杀到了城头。自门中涌进的两千冥军,有的正拔骑回撤,城门外的两名千魔使不知城内情况,只管催促军士进城,一时间,城门下混乱不减。 九婴冲上城头,急呼道:“野凌!罗蓝儿!你们还在吗?” 从梵军丛中走出一人,满身血污,颤声道:“我和罗蓝儿都在!”罗蓝儿也越众而出,水红战甲已变成暗红色。 九婴大喜道:“我就知你们死不了的。” 他转对城头六百人道:“神修士在城阶边给我挺住!神武士和百士长随我来!” 众人对他奉若神灵,都依令就位。 九婴以剑划地,在城门正上方划出两道直线,正好与门宽相齐,令道:“大家顺这条线,把兵刃运劲插入土石间隙,尽量打深些!”众人心中还不甚明白他的意图,但情势危急,都不提出疑问。 十余名百士长和三十多名神武士依言将兵刃插入城墙,神武士使用的全是如野凌铁枪一样的长兵刃,插入最深,以至于有的根本拔不出来。 九婴喝道:“大伙退开!”众人依言退到两边,九婴站在两线之间,挥剑上举,再喝“血龙涅磐!”向城头击下。 多闻城不及桑河堡坚固,但若想从正面毁城,凭数十人之力是不可能的,但罡气防御主要布于正面,内部比较脆弱。城头本就被百士长和神武士插了些孔,而且下面又是城门,是向下用力最容易垮塌的地方。 血龙红光三现三灭,每一下都击在城门正上方。从第一下开始,城头上就有碎石落下,第二次冲击,碎石夹着中等的石城砸下,北冥军开始骚乱,感到不安,第三次血龙全力击下,城门上方的城墙部分垮下大半块,向下压去。 城门附近的数十名冥军被垮墙压死,九婴顺势而落,站在二三丈高的废墟断墙上,持剑而立。 至此,城内外的冥军被分两边,城内原有二千人,经一番冲杀,尚余一千三四百人,城外拥挤未入的有三千人,前方维绝领着中军三千人仍原地驻定军阵。 废墙有二丈来高,普通北冥军士无法策骑进入。冥军中的千魔使和百魔长刚刚见九婴奋起神威,击垮城墙,心中震骇之极,一时也不敢上前。其实九婴刚刚杀过大半个多闻城,还使用了一个神武一怒和两个血龙涅磐,体力正是最低谷之时。 他暗暗调整呼吸,发现真气极衰,强行站直身子,如一个血人持剑临风而立。新炼铸的血甲饱吸鲜血,在暮色中泛出红光,一身鲜血在红光闪动中全部融入血甲,血甲红芒暴长。 众军从未见过这种奇景,只道九婴在久战之后罡气仍强横无匹,谁也不敢冒险上前。 城内的冥军此时真正陷入了绝境,野凌等五六百梵军不等九婴下令,已向城内的冥军杀去。天色渐暗,冰兽逐渐看不清周围,被梵军一冲,惊慌起来,大部分冥军都在全力对付自己的坐骑,根本无队形可言。众梵军或自行杀敌,或以一个神修士配上一个神武士凌空乱打罡气。 罗蓝儿和野凌酣战半日,此时才得出胸中一口恶气。二人同御一剑,野凌运铁枪重击,罗蓝儿则护卫前后。野凌的长兵器将他御剑境后期的修为发挥到极致,第一击都可与神武境初期修真者的攻击力匹敌,只是无法凝出罡气元神。罗蓝儿的快击武技冠绝密迹弟子一辈,将二人身周护卫得滴水不漏。两人一刚一柔,在敌阵中所向披靡。 ※       ※       ※ 梅真儿在半个时辰后醒来,身边站着两个神修士,她急问:“九婴呢?” 军士答道:“神使杀入城中去了,我等奉命在此守护公主。” 梅真儿揉揉后颈,清醒过来,想起昏倒前似乎和九婴说过几句话,大概是多闻城破,九婴让她留在原地等尹俭之类的话。料想是九婴不让她涉险,将她击昏。 梅真儿站起身来,便要往多闻城赶去,两名军士拦在身前,拱手道:“九婴神使吩咐,务必将公主留住,直到尹神使到来,下属们不敢违抗军令。” 梅真儿心系九婴安危,抽出丝带,急道:“再挡我,我就动手了!” 二军士道:“公主便杀了我们,也不敢违抗军令。” 双方正僵持之间,身后黑压压来了数千人,尹俭已带中军赶到。梅真儿迎上前去,急道:“尹叔叔,九哥带着三百人往城内去了。” 尹俭打断她道:“别说了,上剑。”再对两名神修士下令:“护着真儿公主跟在中军后面。”他的口气不容辩驳,两名神修士不由梅真儿分说,便载着她往后队飞去。多闻城局势未明,若再伤了清凉境的公主,梵原就真的挺不住了。 一路上成千的逃亡者不用开口说话,尹俭也已知道多闻被攻破了。只要城防还在,梵原人是不会逃跑的。 尹俭的牙都快要咬碎,心中充满了愤怒:“公王怒是干什么吃的!连几个时辰都守不住!九婴,你怎么就冲上去了,那可是八千多敌人啊!” 当尹俭的三千人赶到多闻城之时,正好是九婴用血龙涅磐击塌多闻城墙的时候。九婴带来的三百精锐和城中原有残军四五百人,现在已伤亡过半,剩下的三四百人正死战城内的北冥军。 尹俭一眼便看见了九婴仗剑立于城墟的背影,心中暗赞,御剑向他靠去。 看到尹俭援军进城,三四百个血人倒有一半多不自禁地流出热泪来。最先看到援军的野凌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多闻保住了!”他和罗蓝儿掉头向城门飞去。 全军士气大振,齐呼“多闻”。他们在此时发自内心的振奋,并不是因为自己能活下去,而是因为多闻军塞保住了。牺牲了一千多梵军和援军修真者,以及数千多闻百姓的生命,梵原终于暂时躲过了劫难。而他们,就是这段历史的参予者。 城内的冥军也看到了数千飞驰而来的梵原生力军,完全失去了斗志,纷纷弃矛投降。城外的冥军大队听到城内的欢呼,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攻占多闻了——随着夜幕降下,冰兽渐渐失去战力。维绝不甘心地下了撤军令,剩余的六千冥军缓缓后撤。 九婴在城墟上呼出一口长气,看着冥军后撤,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若不是尹俭援军及时赶到,只要有一个千魔使尝试挑战,他就完了。 就在此时,后撤的冥军队伍中一个人御剑升起,身上的白金战甲在月色下格外显眼,手持斧刃剑,向九婴疾速逼来。 第三十七章 蛮女雯儿 “公王怒!”那人飞到十余丈远近,九婴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 野凌和罗蓝儿飞至九婴身旁,愤怒地直斥公王怒:“叛徒!” 一座经营数十年的多闻城,一千多梵军和援军修真者把守,竟在几个时辰内便被攻破,除非是出了内贼。但九婴怎么也想不到,身为神使的公王怒会走叛国的路。 “哈哈~~哈哈!”公王怒惨笑,脸上充满了怨毒,道:“我是梵原第一代神使,可是过了两百年,我还是神使。我比现在的几个大神使差在哪里?同样的战功,就样的资历,难道差得就是一点点修真进境吗?” “我要报复,报覆没有良心的梵原人,报复句极!北冥人让我当大魔将!我要以多闻作为礼物,让北冥铁骑踏遍梵原!没想到,又栽在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家伙手里。前世,我们必是仇敌!九婴,你很强,比我预想得要强!但我,不相信你还能再战,受死吧!” 斧刃剑高举,公王怒的全盛怒意,催动了神武一怒! 野凌和罗蓝儿已赶到九婴身侧,抢到前方,合力祭起红蓝相间的罡盾,挡在九婴身前。 “光靠野凌和罗蓝儿是挡不住的!”九婴大急,连连提气,都未能成功。 呯地一声,神武一怒已击中野凌二人凝成的红蓝罡盾。气劲四爆,夹着红蓝二色气光,野凌和罗蓝儿同时闷哼一声,跌下城墟。神武一怒威势不消,向九婴当头劈下。 “九哥!”梅真儿此时已挣脱两个梵军,正登上城墟,野凌和罗蓝儿自她身边跌落,她抬头看见九婴被罩在神武一怒杀气之下。 九婴心中一片空灵,面对攻击却毫无抵御的能力——在杀进多闻时耗费了太多真气。听到真儿的呼唤,他面对神武一怒,凄楚中带着一丝欣慰:“想不到,临死前还能听到真儿的声音!” “呯”地一声巨响,一道橙色光芒在九婴面前落下,公王怒的罡气元神在离九婴不到一丈的距离被击散。远处公王怒在飞剑上闷哼一声,险些掉下。 九婴本闭目受死,不想有人击破公王怒的罡气元神,被二力相撞爆出的气波一冲,脑中轰地一声,整个人再无力支持,向后倒飞。未被气波推出两丈,梅真儿正好赶到,上前抱住。 尹俭已挡在九婴身前,须发皆张,戟指公王怒喝道:“无耻老贼!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公王怒没想到野凌和罗蓝儿合力凝成的罡盾居然能抵消神武一怒大半的攻击力,强弩之末的罡气元神在尹俭的出手下终于消去。 公王怒此时五脏倒位,被尹俭这一击伤动经脉,暗暗叫苦。罡气元神被击散,也使他真身受了震荡,哪还有力气与尹俭对骂。公王孙自北冥军中御剑而起,将重伤的公王怒接回,隐入北冥军的后撤阵形。 梅真儿一面扶着九婴走下城墟,一面哭道:“九哥,你没事吧?” 九婴睁开眼,问道:“野凌呢?罗蓝儿呢?” “我们没事!”野凌和罗蓝儿早爬起身来,灰头土脸地站到九婴身边,“看来神武一怒真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幸好不是正对着它,要不然也要羽化成仙了!” 九婴见二人无恙,嘴角一动,刚想笑笑,却溢出鲜血来。梅真儿急道:“九哥,你要撑住啊!” 九婴面色煞白,张口道:“要我撑住也不难。真儿。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他本想安慰一下众人,但话说得太多,牵动真气,口中又溢出血来。野凌忙上前封住九婴经脉,让军士将他抬入城中。 在梵原军的呐喊声中,北冥军连夜后撤十里。 当晚,尹俭的后军也驻入城中,连夜就城墟上修补缺口,筑起三四丈高的临时城墙。至此,城中梵军加到了五千之数。维绝的军队在塞前又屯驻了几日,便徐徐退去——没有超过五倍的军力,破城是没有可能的。 桑河堡前的冥军也发动了几次佯攻,都被继元打了回去,不几日也退兵了。此次冥军行动的重点展露无遗,便是利用公王怒作为多闻的内应,想以最小的代价攻破梵原防线。 两地梵军共伤亡千余人,冥军则阵亡及被俘了二千多人,从攻防的伤亡比例上说,梵原方面吃了点亏。但这次北冥进犯不同于往次,能保住多闻军塞,就已是普天同庆。 梵帝的旨意在冥军退兵后十多天传到多闻,继元由桑河堡守将提为巨岭守将,总督巨岭一线的梵军,尹俭任多闻守将,赐玄冰军戒。 此役首功当推九婴,但旨意中对他一点也没有提到。九婴的作用不在于守一城一地,若赐予他更高的职位,反而不利于调度。尽管如此,九婴之名还是因此一役真正响彻梵原。 九婴暂时没有离开多闻,他需要一点时间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梵帝句极与冥后玉西真的表态,刚让他感觉到一点停战的光亮,冥梵之间的局势便再度僵化。在多闻军塞恢复城防之前,他还不放心离开。 多闻战役后,尹俭和九婴单就军事长谈过一次。梵原在此役侥幸守住边防,但从中得到了教训,从此多闻军防将被提到与桑河堡同等的位置。而北冥军虽然失败,却是二百年来第一次攻破城门,从这一战中学习到的东西更多,过去一直以平地冲锋决战为主的战术方式到了不变则亡的关口,从平原战、破城战、进城到占领,都必须有一套新的战术方式。 从这一点上看,九婴特别提到了胥将,他能提前开始研制巨弩之类的攻城利器,不无远见。 据四五天后军探回报的消息,公王怒经毕亥报请玉西真,封为大魔将。九婴认为,公王怒在这次多闻之战中的内应角色扮演得并不好,北冥人之所以仍然兑现承诺,是要借此树个榜样,动摇梵原核心领导力量。 尹俭则认为作为一个神使,公王怒所了解的梵军情况对北冥人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包括从平时训练的战法到详尽的城防细节。 与五千常驻梵军一起,九婴也加入到重建多闻中去。有梵原百姓的帮助,工程进展很快。 重建已经进行到第十三天,垮塌的城墙基本已经恢复。九婴正在指挥多闻军民进行加固、修补。野凌、罗蓝儿及一些修为较高的修真者则向城墙外壁炼入币石。 在这些忙碌的多闻军民心中,九婴是拯救多闻的英雄,而这个英雄连日来亲自在城门重建处扛石运料,更赢得了他们的崇敬。 “真儿,去弄些水来吧!”梅真儿一直跟在九婴身边,在多闻城,她与九婴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还有谁要水的?”梅真儿高声问道。 “我”,“俺”,“都要”。回答她的是几十个声音。 “都等着!”梅真儿答应一声,开心地领着几个女修真者往水井而去,这里水源奇缺,取水要到城南的水井。她组织起一些多闻的女修真者,每日负责重建工地的饮食。 和九婴在一起,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乐于看着一堆废墟在千百人的劳动下变成牢固的城墙。一个美丽的清凉境公主,如此平易地为重建多闻而出力,使得她成为全城仅次于九婴的热点。 “真儿姐姐!真儿姐姐!”一个女孩呼唤着真儿的名字,向城门走来。 九婴仍是埋头检验石料,并不在意,真儿现在在多闻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自然会有人告诉她真儿取水去了。 “你看见清凉境的真儿公主了吗?”那女孩径直走到九婴身前问道。 九婴这才抬头,看清那女孩和真儿差不多大,同样也扎两个小髻,穿着一身鹅黄薄衫,模样长得漂亮,看起来和真儿一样天真活泼,不同的只是眼神里直透着一股掩饰不了的刁蛮任性。 在场的军士和修真者都看得呆了,若单只是美女,并不会引起这样大的注意,只是这女孩和他们敬若天仙的真儿公主长得一样漂亮,而且连发型和服饰都有相似之处。多闻的清凉境人很少,女孩就更少,因此众人对这仅有的两个女子会不自觉地对比。 九婴与真儿相处日久,并没觉得二者有什么相似之处,只是看出这女孩必也是清凉境人,看衣裳配饰,家境相当不错。 他微笑答道:“真儿打水去了。你是谁?” 黄裳女孩瞪圆双眼,道:“什么!你再说一遍!我问得是清凉境的公主梅真儿,你居然说她打水去了?” 九婴笑道:“嗯,我渴了,她帮我们打水去了,在城南水井。” 那女孩随手抽出鞭子,高举在手中,斥道:“若是在清凉境,就凭你这句话,就可以要你的脑袋!” 九婴哪把她手上皮鞭看在眼里,对她的口气颇为不爽,道:“小妹妹,这里是梵原,不是清凉境。”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城上城下的百十号人见这少女竟对九婴如此刁蛮,都哄笑起来。 那女孩见众人哄笑,更下不了台阶,扬手一鞭,便向九婴劈头打去。“啪”地一声,正打在九婴左颊上。 九婴不料她说打就打,脸颊上火辣辣生疼,一股无名火起,罡气布满全身,向那黄裳女孩举起拳头——这是他本能反应。待得正对着那女孩,看到的是一张变色俏脸,心中怒气早褪,道:“真儿打水去了,马上回来!”心中暗骂“真是打了也白打”。 周围众人见九婴着打,纷纷围上前来,指责那女孩的不是。这女孩与真儿装束相似,甫一露面本已搏得众人好感,这一下在大家心目中形像顿失。那女孩本就被九婴的威势骇住,被众人一围,哇地哭出声来。 九婴皱皱眉,对众人劝道:“一个小女孩,大家别和她计较!都回去吧!”脸上兀自生疼,粘粘地,似乎已渗出些血来。 “大家围着干嘛呢?”梅真儿领着十几个女子,运水回来。 那女孩听到真儿的声音,哭叫道:“真儿姐姐,有人欺负我!” 梅真儿拔开人丛,惊呼道:“雯儿,你怎么来了?谁欺负你了?” 雯儿一指九婴,道:“他!” 梅真儿愕然向九婴望去,却看见他左颊上鞭伤,再看看雯儿手上皮鞭,已明白了四五分。她心疼九婴,用丝帕取水小心擦拭伤口周围,柔声问道:“疼吗,九哥?” 九婴握住她的手,笑笑道:“有人比我疼呢!” 众人见梅真儿识得这女子,又见九婴浑然无事地调笑,也不再围着,起一声哄,都散开去。 雯儿诧异道:“真儿姐姐,他是谁啊?你真的替他打水去了?” 真儿回头怪道:“雯儿,这是姐姐的朋友。你以后可不许这么刁蛮!。下手这么重。不知以后会不会留疤!” 见梅真儿只顾关心九婴鞭伤,雯儿赌气回头,口中道:“什么朋友?不过是个石匠。我大老远地和父亲来找你,连句好话都没有。” 梅真儿惊道:“什么?你父亲来了!” 雯儿头也不回,道:“在神使营里。”一路向神使营方向而去。 九婴奇道:“这雯儿是什么人?他父亲又是谁?” 梅真儿叹道:“她是我在清凉境的闺中好友,叫柳雯儿,是卫侯柳相的女儿。”抬头凝望九婴,眼中真情流动,道:“九哥,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你了。柳相一定是奉了父王之命,接我回去的!” 九婴这才明白她为何难过,捧着真儿脸颊,斩钉截铁道:“我们一定不会分开。” 梅真儿叹道:“我私自偷潜北冥,本就惹父王不快。这次若是不跟柳叔叔回去,他要气死了。其实,我早知这一天必然会到来,只是不想破坏我们在一起的心情,一直忍着没说。 九哥,我和你在一起一天,都胜过我独自在清凉境一年。回去后,我不知怎样才能过得下去?你会来找我吗?“ 九婴已知梅真儿归去势不可免,心中一酸,动情道:“真儿,我何尝不是如此。恨不能随你前去清凉境啊!” 梅真儿眼角本已湿润,听他一说,破啼为笑,道:“对啊!我们一起回清凉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已到了出嫁的年龄,父王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的。” 九婴振奋点头道:“嗯,我去向你父王提亲。” 二人下定决心一齐回清凉境,心情转好,当下携手向神使营走去。 尹俭正在营中,与另三人盘腿围坐,一个是九婴在梵城见过的神使名成,见九婴二人携手而进,点头一笑致意;一个是柳雯儿,犹自在抽泣;雯儿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气度堂堂,正在安抚雯儿,九婴适才刚听真儿说过,知他便是柳雯儿之父,清凉境名噪全国的卫侯柳相。 九婴进门见礼道:“见过尹叔叔、名神使、卫侯!” 尹俭故意对九婴道:“九婴,你怎么欺负起小女孩来了!” 柳相、名成与柳雯儿是几日前从梵城出发到多闻,半个时辰前刚到。雯儿记挂梅真儿,便去城门附近找她,不久便赌气奔回神使营,只说真儿帮着外人欺负她,尹俭怎会不知是因为九婴,此时柳相在侧,他便故意生气,做做样子给外人看。 真儿早坐到柳雯儿身边,九婴见只有名成和柳相中间空着,便坐下笑道:“雯儿,对不起了,我不该自己把脸抽上一鞭,把你吓着了!” 众人一看便明白就里,都笑了起来,柳雯儿偷偷抬眼看看九婴,不好意思再刁蛮撒娇,脸一转,靠到梅真儿身上。 柳相笑道:“小女蛮横,让几位神使取笑了!原来这位就是九婴,想不到如此年轻啊,真是英雄出少年!”一只手放在九婴肩上。 九婴只觉一股罡气向右肩压下,忙运起真力稳住。柳相心中一异,又加到三成力量,九婴仍是纹丝不动,罡气集于左掌,再加到四成力。 九婴抵受不住,就席上转过身来,顺势卸劲,拱手对柳相道:“卫侯,小子对令千金无礼,您大人大量。若是怪罪下来,我可承受不住!”此话一为应势而说,二为暗示柳相:自己已无法承受他再行加劲了。 这一下,二人都暗暗心惊,九婴惊得是“在高手面前,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柳相惊得是“这九婴身为梵原新贵,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撤回左手,笑道:“小女不教,是我的过错,请九神使不要记恨!” 尹俭见过节已说开,打个哈哈,便开始谈正事。梅真儿和柳雯儿久未相见,只在一旁低声私语,柳雯儿时不时抬眼打量九婴,一脸好奇。她打了九婴,九婴却屡次出语为她解围,她心中早就心生好感,只不过自小蛮横习惯,收拾不下面子罢了。 尹俭对九婴笑道:“其实,我们三人刚才已谈得差不多了。九婴,我们谈的事都与你有关,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九婴笑道:“看尹叔叔的表情,这消息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不过,我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第三十八章 黑风快骑 尹俭道:“坏消息便是,卫侯此次来,是奉清凉王之命接真儿公主回去!” 九婴“嗯”了一声,他和梅真儿早已料到此事,但此刻听尹俭说出来,心里仍是不怎么舒服。 梅真儿也不再和柳雯儿说话,向九婴看来,眼光徨徨。适才进营前刚与九婴说好去向清凉王提亲,至于父王应允与否,心中却是孰无把握。 尹俭又道:“海宁盛会在即,海皇灵珠现在玉西真手中,她已致书清凉王,携珠渡海。梵帝命大神使道无尽前往庆贺,并指名你也去。真儿公主和卫侯明日启程,你就一起去吧,在旺生城等大神使道无尽一行。” 关于海宁盛会,九婴曾听梅真儿提及,即以灵珠镇慑灵兽海皇,汲取元气,这是五百年一遇的盛事,也是清凉殿王族在本境保持至高无上修为的关键,冥梵在五百年前就曾遣使道贺,此次算是循例而行,不同的是,此次北冥国去得是冥后玉西真。 九婴又“嗯”了一声,心中盘算梵帝此次派他出使清凉境的用意。句极应是看在他与玉西真曾有一面之缘,又持有王帐令牌,是梵原最适合与其接触的人。而九婴对句极的态度不明确,即使见了玉西真,也不知该谈些什么。再者,多闻之战已传遍天下,玉西真是否还能那么友好? 梅真儿只知九婴可以顺理成章地去清凉境,心中高兴,道:“九哥,我们不用分开了!”九婴抬起头来笑笑,心里却千丝万缕理不出个头绪。尹俭、名成早知他二人关系,柳相则微显诧异,暗暗留心。 柳雯儿对梅真儿道:“真儿姐姐,我刚才去城门是想看看大漠风光的。你现在陪我去吧!”梅真儿携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对九婴道:“九哥,走吧!” 名成笑道:“公主和郡主先去吧,我奉梵帝之命要向九婴了解些多闻之战的情况。”二女相对吐吐舌头,奔出营去。 名成和九婴向柳相、尹俭二人告退,出营并行。 名成自怀中取出两块木牍,道:“这是梵帝给你的手谕,你阅后即毁。”两牍刻文面相互密合,以蜡汁灌封。 九婴接过木牍,一面开封,一面奇道:“内里说些什么?” 名成笑道:“这是密谕,我可不知其中内容。”他向前数步,与九婴一前一后,显是为了避嫌。 九婴打开木牍,上面刻着几行小字:“此次多闻之战,卿立首功,吾心甚慰。然卿之大用,不在军阵,而在宫庭。故遣卿使清境,务必面见冥后,诉吾停战之意。吾忆往事,常深自懊悔。为梵原百万生灵计,吾荣辱轻如鸿毛,停战订盟,卿可放手全权代理,便宜行事。” 他心里明白了梵帝的态度,行事的分寸就好把握多了,心下稍安,将木牍啪地合上。名成转过身来,笑吟吟道:“梵帝如此重用,九神使真是前途无量啊!” 九婴道:“九婴求得是梵原的前程,个人前途可荣可辱,顾不了太多!”随手将木牍握于掌间,罡气一吐,碎成粉屑。 名成看着他反掌消牍,讶道:“自梵城一别,不过月余,你的修为好象又精进不少!” 次日,名成回梵城复命。多闻海港已废,九婴与野凌、罗蓝儿告别后,随柳相等人前往北度口登船。 此时正是梵历4126年初秋,冥梵战事暂歇,九婴登上前往清凉境的海船。 这是九婴第二次坐船,清凉殿的专用海船与慈前的商船大大不同,体量大上数倍,只要没有大浪,全无摇晃颠簸之感。一问之下,才知卫侯柳相在清凉境正是主管舟船匠事。 梅真儿想到回清凉殿后,自己与九婴的情缘未卜,巴不得日日与他相依,偏偏中间有个柳雯儿,初次外游,总是粘着她。除了睡觉,这三人总是三入三出,形影不离。柳相对九婴则赞赏不已,有意结纳。 不几日到得旺生城,柳相急着回去覆命,梅真儿巴不得拖上几日,柳雯儿也难得出来,二女都嚷着要在旺生多呆几日。柳相哪个也得罪不起,便嘱托九婴照顾二女,自行先回清凉殿。 旺生城本是清凉境渔人出海的港口,因出海风险大,原名是“忘生”,有凄凉悲怆之味,自与冥梵两地海上通商以来,这里人口聚集,成了一个大城,海商们为图吉利,改名“旺生”,取兴旺众生的吉意。 清凉境与冥梵通商已久,但海船的制造是清凉殿严令外传的,船匠都要经过专门训练,登记在册,是以三地通商几乎都是由清凉境海商直接进出货物,鲜有冥梵二地的人来到清凉境。 九婴一到旺生城,立时招来许多注视的目光。除了他简简单单一袭布衫,罩着血红战甲的奇怪装束,还因为他身边有两个绝色美女。 九婴顾不上路人的异样目光,他的眼睛也快直了。他早想到清凉境比冥梵两地繁华,但万万没料到繁华至此。北冥自不必说,全是自给自足的游牧和猎队,只在黑皮圈和域角营有少量的商贩,人口集中地主要是长期屯驻冥军的地方。梵原繁华些,有些城市和村寨,但城市里大多是住房、客栈和少量剑铺。 清凉境的城市不但规模大,行业也极为繁多,光在饮食上就有酒肆、饭庄和一些小店小摊;剑铺更多不胜数,好的却极少;衣肆布店,客栈币庄,甚至女孩用的胭脂水粉,都有专门的商号。 其中,最让九婴感兴趣的是两个地方,一是戏舍,里面有歌舞表演,全是象羽裳帮那样的艺帮。还有一处是风兽市,市里出售得是清凉境特有的座骑“风兽”,四肢比北冥的玄冰巨兽要长,体型较小,脊高不到一丈,头尾二丈,身上也没有厚厚的皮甲,兽头有些象白鹿,却无角,尾部如鞭,全身只有颈脊上长毛。 一般风兽的奔跑速度就能超过冰兽和御剑飞行。也正是因为这种清凉境特产风兽,本地修真者的御剑境与梵原北冥不同,重在御剑攻防而非御剑飞行。 九婴走到城郊最大的一处风兽市,就迈不动脚了。光这个风兽市,就有一个北冥大魔将的主营大,用木栅围起几块平地,每块都有百丈方圆,圈中关着各品风兽二三百匹,市中人头攒动。 九婴扶栏看着各色风兽来去如风,羡慕不已。